紅書 (卷二) 第二十一章-03 ‘魔法師’ The Magician (Liber Secundus) The Red Book

腓利門
我讚美你缺乏救贖
你不是追趕迷途羔羊的牧師
因為你相信人的尊嚴
那並不一定是羊
若那的確是羔羊
你也給他羔羊的權利和尊嚴
羊為什麼就要被當成是人呢？
可是也有真正稱得上是人的
腓利門
你有著對將來之事的智慧
因此你是年老的
非常古老
老得就像勝過不知多少年
以將來的勝過當代
而你的過去是無法量度的
你是傳說
是無法企及的
你從前存在
將會存在
又會定時回歸
你的智慧是看不見的
你的真理是不可知的
也許在那時不是真理
但在永恆之中卻是
你澆灌著生機之水
花朵在你的花園繁茂
擁有明星之水～夜的露水
你需要誰呢
腓利門？
你在小事上需要人
因為一切更大的～最大的都在你裡面
基督已經寵壞了人
因為他教他們
只有在一個人身上能獲得救贖
那就是他
神的兒子
此後人們要求別人
尤其是他們的救贖
而當一只羊迷了路
牧羊人就會受到指責
腓利門啊
你是人
而你證明人不是羊
因為你把最珍惜的東西守護在自己裡面
所以你的花園裡有滋養的水從不竭的水瓶流出
你寂寞嗎
腓利門？
我看不到什麼隨從～同伴在你身旁
而鮑西絲是你的另一半
你與花木鳥兒一起生活
而不是與人
你不是應該跟人生活嗎？
你還是人嗎？
你再也不需要從別人那裡得到什麼嗎？
你看不到他們怎樣站在一起～編造出關於你的傳言和孩子氣的故事嗎？
你不想走到他們那裡
對他們說你是人
和他們一樣會死去
你也想愛他們嗎？
腓利門
你在笑嗎？
我理解你
我剛剛才闖進你的花園
想要從你身上撕扯出我本身已經知道的
腓利門啊
我明白
我把你塑造成了給人消費的～包裝成禮物的救贖者
你想人也是這樣
他們全都是基督徒
他們卻想要更多
他們就是想要你這樣
不然你對他們而言就不是腓利門了
而假如他們在你身上找不到傳奇
他們就會很傷心
所以當你走向他們對他們說你像他們一樣會死去
想要愛他們
他們就會發笑
如果你這樣做
那你就不是腓利門了
腓利門
他們想要你
卻不是要跟他們一樣會囿於病患～面臨死亡的凡人
我明白你
腓利門
你是真正懷著愛的
因為你為了人而愛你的靈魂
因為他們需要一個王者
他能自己活著
不用為他的生命感謝誰
因此
他們想要你
你實現了眾人的願望
而你消失了
你是一整艘船的寓言故事
如果你以人的身份走進人群
只會玷污自己
因為他們會發笑
罵你是個騙子和背叛者
說因為腓利門確實不是凡人
腓利門
我看到了你臉上的每道皺紋
你也有過年輕的時候
那時你想當個身處人群中的凡人
但是那些基督教的動物不愛你這種異教的人
因為他們感覺到你裡面有他們所需的
他們總是在找那些明顯的
若他們發現他處於自由之中
就會把他關在金色的牢籠裡
奪去他的陽剛力量
使他癱瘓又沉默地坐著
然後
他們讚美他
編造出種種關於他的故事
我知道他們稱之為崇拜
而當他們找不到真相
至少還有個教皇
他的工作就是代表神聖的喜劇
但真相總是自我否定
因為它不知道比當個人更高的
你在笑嗎
腓利門？
我理解你
跟別人一樣身為凡人讓你苦惱
而正因為你真心愛當凡人
你就甘願自絕於此
好讓人類至少能夠成為他們想從你那裡得到的
腓利門
所以我看到你沒有跟別人同處
卻寧願與花木禽鳥～一切流動和靜止的水一起
它們不會把你的人性玷污
因為對於花木禽鳥和水來說
你並不是腓利門
而是一個人
但這是何等的孤獨
何等不人道啊！
為什麼你在笑
腓利門
我猜不透你
還是我看不見你花園裡湛藍的空氣？
有什麼奇妙的陰影圍繞著你嗎？
太陽在你周圍孕育著藍色的精靈嗎？
你在笑嗎
腓利門？
啊
我明白你
人性在你面前消失了
但它的影子還在
人性的影子比它本身要偉大美妙多了！
死者的藍色精靈！
啊
那裡就存在著你的人性
腓利門
你是死者的導師和朋友
他們感嘆著站在你屋子的影子裡
他們居住在你樹木的枝椏之下
他們喝下你眼淚的露水
他們用你心裡的善良取暖
你智慧的話讓他們聽起來感到完滿
那是充滿著生機的聲音
腓利門
我看到了你
在午飯的時間～在高掛的烈日底下
你站著跟一個藍色的影子說話
血從他的額頭流下
莊嚴的痛苦讓他變暗了
腓利門
我在猜想誰是你中午的客人
我是多麼的盲目
多麼的愚笨啊！
那是你
腓利門！
但我在哪裡？
我走著我的路
搖搖頭
人們看著我
而我沉默著
絕望的寂靜啊！
花園的主人啊！
我從遠處在閃耀的太陽下看到你黑暗的樹木
我的街道把我領到深谷
人群聚居的地方
我是一個流浪的乞丐
而我保持著沉默
把將要成為先知的殺死對人是有利的
若想要殺人
大概就要殺死將成為先知的
如果神沉默
那每個人都能聽見他自己的語言
愛的人會保持沉默
若只有假的老師在教學
人們會殺死這假的老師
甚至會在他們犯罪的道路上掉進真理裡
只有在最黑暗的夜晚之後才會有白天
把燈蓋住
保持沉默
好讓夜變得黑暗而寧靜
太陽不需要我們的幫助就升起了
只有認識最黑暗的錯誤的才會知道什麼是光
花園的主人啊！
你神奇的樹林從遠處外照亮了我
我崇拜你騙人的遮蓋
你是所有光明和鬼火的父親
我繼續走著我的街道
一塊精心打磨～在十重火焰裡淬煉的鋼鐵隱藏在袍服裡
伴我同行
我的胸前繞著一片鎖子甲
掩蓋在大衣下面
一夜之間我喜愛上蛇了
猜中了它的謎語
我坐到了路上那灼熱的石頭上
我知道要狡猾又殘酷地捕捉這種冷酷的魔鬼
它們會咬噬毫無防備者的腳跟
我成了它們的朋友
為它們吹奏溫柔動聽的笛子
但我卻用它們閃閃發光的皮膚來裝飾我的洞穴
當我走著我的路
就來到了一塊紅色的岩石面前
上面有一條巨大的珠光蛇
因為我我剛從偉大的腓利門那裡學到了魔法
我就拿出我的笛子
為它吹奏出甜美的魔法之歌
讓它相信它是我的靈魂
當它被迷住時
我就對它說：
我的姊妹
我的靈魂
你說什麼？
它顯得受寵若驚
很耐心地說：
我讓草長在你所做的一切之上
我：
這聽起來很安慰
但說的似乎並不多
蛇：
你想要我多說嗎？
你知道
我也可以平庸
讓自己滿足於此
我：
我看很難這樣
我以為你就站在處於彼岸～偉大又非比尋常的連接附近
所以我想
平庸對你而言是陌生的
蛇：
平庸是我的生活元素
我：
若是我這麼說
也就不足為奇了
蛇：
你越是不尋常
你就越會是尋常的
對我而言是真正的放鬆
我想
你發現我今天不需要讓自己受苦
我：
我感到了
我擔心你的樹最終再沒有果實了
蛇：
已經擔心了？
別那麼愚蠢
讓我好好休息吧
我：
我注意到
你喜歡平庸的自己
但是我親愛的朋友
我不認為你是悲劇的
因為我現在比從前更了解你
蛇：
你變得熟悉了
我怕你的尊重正在消失
我：
你怕嗎？
我認為這是多餘的
我充分了解悲愴的陳腐是何等貼近
蛇：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靈魂的蛻變是蛇一般的路線？
你有沒有看到從日到夜～夜到日過得多快？
水和旱地怎樣變換？
而所有的抽搐都只會帶來害處嗎？
我：
我想我都看過了
我想在這溫暖的石頭上曬一會兒太陽
也許太陽會孵化我
那條蛇卻悄悄地爬上來
柔軟地圍住了我的腳
而黃昏和夜晚來到了
我對那條蛇說：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所有鍋都煮沸了
蛇：
一道餐宴正在準備著
我：
大概是晚飯吧？
蛇：
與所有人類的團結
我：
一個可怕的又甜美的想法
在餐宴上既是賓客又是菜餚
蛇：
這也是基督最大的慾望
我：
多麼神聖
多麼墮落
熱和冷全都流向對方！
瘋狂與理性結合
羔羊和豺狼和平共處
一切都既是而非
對立環抱著我
眼睛對眼睛地望著
彼此混淆著
它們在痛苦的慾望中認識到彼此的一體
我的心被激烈的鬥爭填滿了
光明與黑暗的洪流撲向對方
向對方翻滾冲涌
這些東西我從來沒有感受過
蛇：
我親愛的
這是新的
至少對你如是
我：
你在說笑吧
但淚水和歡笑是一體的
兩者對我而言都已過去了
我只是身處僵硬的緊張裡
懷有愛的能到達天國
又同樣地抗拒到達那高處
它們互相環抱著
不願意放開對方
因為它們過度緊張
這似乎意味著最終和最高感受的可能性
蛇：
你在從情感和哲學方面來表達自己
你知道
這一切也可以容易地說出
例如
也可以說
你下至蠕蟲～上至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都愛
我：
是的
我知道
但是～～
蛇：
似乎是宗教在騷擾著你了？
你還需要多少盾牌呢？
還不如直接把它說出來吧
我：
你不能擊倒我
蛇：
嗯
那道德呢？
道德的和不道德的
現在也融為一體了嗎？
我：
你在嘲笑我的姊妹和地界的魔鬼
但我必須告訴你
那兩個互相環抱～一同攀升到天國的既是善
也是惡
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在呻吟
因為快樂和痛苦混在一起的聲音很是刺耳
蛇：
你的理解在哪裡？
你確實變愚笨了
你可以以思想消解一切
我：
我的理解？
我的想法？
我不再有理解
它對我而言已經變得不足了
蛇：
你的確拒絕了你思想一切
你完全忘記了你是誰
是的
你甚至否定靜靜地從幽靈中走過的浮士德
我：
我再也不能如此了
我的靈魂也是幽靈
蛇：
哦
我看到你跟從了我的教誨
我：
恐怕是的
它帶給我充滿痛苦的歡樂
蛇：
你是從你的痛苦中造出歡樂
你是扭曲的～盲目的
只有痛苦
你這傻子
我：
這不幸該讓我高興
然後蛇就生氣了
向著我的心咬過去
但我那藏著的鎧甲讓它咬碎了毒牙
它失望地縮回去
嘶嘶地說道：
你確實表現得深不可測
我：
那是因為我學會了這種技藝
從左腳踏到右腳
再倒轉過來
這是其他人不自覺地學會的
那蛇又再昂起頭來
好像碰巧地把尾巴提到嘴巴前面
讓我看不見它碎了的毒牙
它驕傲又平靜地說：
那你終於明白了嗎？
我卻面帶微笑地對它說：
生命的蛇形路線長遠
還是擺脫不了我
忠誠和信仰在哪裡呢？
溫暖的信心又在哪？
這一切你可以在人與人之間找到
在人與蛇之間卻不能
哪怕蛇也有靈魂
凡是有愛存在的每個地方
它都是蛇狀的
基督也把自己比作一條蛇
又把他地獄般的兄弟～敵基督
比作年老的惡龍
那看來是在愛裡而超出人類的具有蛇和鳥的特質
蛇常會迷惑鳥
而鳥就很少會背負蛇
人就站在中間
讓你看來是鳥的
別人看卻是蛇
讓你看來是蛇的
別人看卻是鳥
所以你只能在人性裡接觸到另一面
如果你想要蛻變
那也就是鳥和蛇之間的爭鬥
而假如你只想存在
你就會成為自己和別人
蛻變的屬於沙漠或者說監牢裡的
因為他是超乎常人的
若人想要蛻變
他們的行為就如同野獸
沒有人能讓我們免於蛻變的罪惡
我們會自願走進地獄
那我為什麼會裝成那蛇是我的靈魂呢？
顯然只是因為我的靈魂是一條蛇
這種了解給了我的靈魂一個新的面貌
而我決定要魅惑它
讓它臣服於我的力量
蛇是明智的
我希望我這靈魂之蛇能讓它把智慧傳給我
生命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使我懷疑
一夜漫無目的的緊張
被互相融合統一起來
什麼都沒有動
神沒有
魔鬼也沒有
我就走到蛇那裡
它躺在陽光下
好像沒有想什麼
別人看不到它的眼睛
因為它在閃爍的陽光下眨眼
我就對它說：
神和魔鬼已經合一
現在會是怎樣了？
他們會同意讓生命靜下來嗎？
這對立面的鬥爭是生命裡不能缺少的嗎？
那些認識到～並活出對立面的合一的人能站住嗎？
他徹底翻到生命中現實的一面
不再表現出他屬於一方面～必須與另外一面交戰
而是成為雙方～讓這鬥爭結束
他負起了這生命的重擔
他是不是也負起了那動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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